第16章 河上花·赵清明（下）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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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驻军敬拜封地公主之时，一双冷峻带着杀气的眼睛令赵清明尤其不爽。她觉得这双眼睛有些熟悉，似乎在哪里见过，却又怎么也想不起来。

    很快，公主府出现了窃贼，可这窃贼将赵清明的闺房翻了个底朝天，却分文未取，不知是何来意。

    又过了几天，太平了数年的野铃村死了几个当年闹事闹得最凶的流民，且凶手一直逍遥法外，商州陷入恐惧之中。

    但赵清明却隐隐觉得，这两件事之间必有关联，而这些极恶之事同驻军里那双眼睛的主人定有莫大关系。

    可惜的是，那双眼睛的主人仿佛消失了一般，任她查遍军营也再没遇见。

    数月后，凶案没有再发生，风波似乎已过去。或许凶手早就不在商州，人们也逐渐将此事淡忘了。

    又一个春去秋来，公主府上飘着炙羊肉的焦香。当年被赵清明收养的孩童，早就改姓赵，单名一个顺字，如今已经壮实的像座小山，此刻正有模有样的站在庭院里跟着夫子念书。

    「夫子、顺儿，羊肉炙好了，先来用饭，一会儿再看书吧。」赵清明在院中的石案边呼唤道。

    二人老早就被肉香迷得无心做学问了，听到呼唤，立刻起身奔了过去。

    说来奇怪，好歹也是王族贵女，在宫里熏陶了十数年。且不指望赵清明长袖善舞，却也属实是个没什么一技之长的。

    可她这几年接触农耕之后，同村里的农妇也混得熟识。几番讨教之下，发觉自己好似有天生的大厨之资，对种植也颇得心应手。

    她做的食物色香味俱全，且总能发现食物的新做法、食材的新搭配；她辟出的小菜园，总是不怎么打理也能长得肥润茂盛。

    府里略懂风水命理的老人曾说，赵清属水，是水命，而水命的人生命力旺盛，植物们跟着她，不需要过多的关照便能长得很好。

    现在看来，此话非虚。

    每年寒露，赵清明会带着赵顺去野铃村小住。

    一来，沉迷槐花红苕饭的赵清明可以与相熟的农妇们同做同吃，解口腹之欲；二来，赵顺可以同儿时的伙伴相聚，顺便打听姐姐的下落。

    是的，当年赵清明将赵顺带回公主府之后，赵顺的姐姐便失踪了。这是赵清明心里的一个结，也是她此生最遗憾的事情。

    许多村民说，或许赵顺的姐姐老早就死了，也或许那丫头到处乱跑被歹人捡去卖了，总之存活希望不大。

    大家每年见到赵清明，都要劝她不要记挂此事。而赵清明却觉得，一日找不到那丫头，赵顺仍是她「偷来」的。

    诚然，姐弟血亲，缘分自然不会浅，是亲人就一定会再见。

    所以，当夜幕降临，四下静寂，一柄军用长剑的冷锋摸上赵清明脖颈时，赵清明忽然想起了那双熟悉的眼睛。

    那眼睛圆润，眼尾下垂，显得无辜又楚楚可怜，同当年三岁的赵顺一模一样。

    是她，赵顺的姐姐女扮男装混进了军营。

    还好，冷锋并未斩下，因为赵顺半夜喝多了水起床如厕，此刻正站在赵清明的卧榻边撒着娇：「母亲，外头好黑，顺顺害怕。」

    利剑的主人收了冷锋，眼里竟是诧异与愤恨，剑锋转向赵顺道：「你竟认贼作母？你忘记我们的爹娘皆死于官兵剑下了吗？」

    月光下，剑锋闪着寒光，赵顺吓得尿了裤子，惊叫出声。

    只一瞬，侍卫便冲了进来，同那杀手缠斗起来。

    赵顺受了惊吓，赶忙奔向赵清明。那杀手却似癫狂一般，飞跃至一侧，趁侍卫尚未反应过来，握着淬了剧毒的剑，极速冲向赵清明。

    寒深露重，月色躲闪，剑锋一挑，划破赵顺稚嫩的脸颊。

    杀手一惊赶忙缩手，侍卫即刻打掉长剑将其擒住。

    烛火被点亮，赵清明急火攻心，哭嚎着抱紧赵顺，大喊道：「快去找大夫！」

    村里没有大夫，野铃村与商州还有段距离，待到大夫登门之时，赵顺已经全身发黑死在赵清明的怀里。

    不过短短六载，这孩子十岁都还未满便死在自己亲姐手上。精华书阁

    孽缘啊！

    赵清明抱着赵顺整整两日，不言不语、不吃不喝。

    杀人的也被捆着扔在地上整整两日，没言没语，没吃没喝。

    第三日，赵清明终于接受赵顺已去的事实，被人馋着下了卧榻。

    当大家都以为杀手会被处死的时候，赵清明却命人将她放了。

    或许她还是觉得，当初悄无声息在混乱中抱走赵顺的自己，才是悲剧的导火索。所以赵顺亲姐杀上门也算事出有因，这一切她也有责任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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