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94章 反复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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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重于一切。

    好轻巧的四个字，好沉重的四个字。

    白珩这句话说得并不大声，其中似乎也并没有太多的情绪，几乎可以说是说得极为平淡。

    然而赤婸却知道，白珩纵使能言善辩，口齿锋利，然而细究之，他说的话向来都是恰如其分。

    他说这事他有十成把握，那便是有十成把握，而绝不会只有九成九。

    他说重于一切，那么便是重于一切。

    任何人听到这样的一句话，无论心底如何百感交集，但必然都不免会有丝欣喜，或者感动。

    然而赤婸却非如此，她一双燕眉顿蹙，望著白珩的背影，叫道：「如果因为你看重我，所以要这样将我远远推拒在外，那么我宁可你半点也不要看重我！」

    白珩原来背对著她，此时听得她如此嚷道，不禁也是一蹙眉，回头不悦斥道：「你胡说什么？」

    「你才是胡说八道！」赤婸却难得的没有因为他的薄怒而害怕，反倒项颈一挺，倔强道，「难道只许你看重我，却不许我看重你吗？难道你以为只有你会害怕？你就没想过，我也怕你出事？」她说著声音有些微哑，「这一向你说什么，我都总是听的，然而我告诉你，你若想再把我遣开，那却是万万不能了！」.

    烛火光中，白珩默然望著她。

    赤婸红唇微噘，一双黑如点漆的眼眸中此时水光莹然，却仍昂头迎视著他，娇豔的小脸上的神情，委曲有之，恼怒有之，固执有之。

    白珩几不可辨地叹了一口气。

    她露出这样的神情，他又能拿她怎么办？

    「如今你既已回来了，我自然也不会再遣你走，我设法护你周全便是。」白珩轻轻一摆袖子，淡淡别过头去，萧然道，「你下去吧。」

    「我不要。」赤婸的回答却让他一愣，又回过了头来。

    「你不要什么？」他问道。

    「我不要下去，我也不要你护著我。」赤婸小脸一扬，双眸灿亮，一瞬不瞬的望著他，「我要待在你身边，我要帮你。」

    一字一句，铿锵有力。

    白珩微微一滞，他极难得的发觉自己竟不知该说什么。

    「你怎么竟将我当成了那些寻常下属，叫我下去便下去？我明明和你是站在一块儿的。」赤婸昂然道，「大哥，我要永远永远陪著你。」

    这番话听起来有些荒谬，有些稚气，但却很认真。

    认真得令白珩竟不知如何应对。

    过了半晌，白珩才轻轻叹了口气：「赤婸，话可不能随便说的。」

    「我哪里随便说了？」赤婸瞪大了眼，道，「我说的每一句话都是很认真的！难道你竟不信我？」

    「但你真的知道你在说什么吗？」白珩轻轻道，「你知不知道，你我并非兄妹，你这一句永远陪著我，意味著什么？」

    赤婸抬眼望向他，神情有那么一瞬间的微惘，而这一瞬间的神情，并没有漏过白珩的眼去。

    他敛下双眸，微微一笑，那笑容清淡，却有著几许自嘲。

    他笑意未敛，眼中的怅然未收，赤婸却在此时开口了。。

    「你我虽非兄妹，然而从小相依为命，我只有你。你若不让我待在你身边，我又该往哪里去呢？」赤婸怔怔的道，「你不是说，你喜欢我，只是因为我是赤婸吗？那么我也只因为你是白珩，所以想陪著你，难道不可以吗？」

    她的惘然来自于不解，而她的不解来自于此事对她而言是这样的理所当然，直如天经地义一般，她却想不通，白珩如何竟不明白这个道理？

    她惘然垂下睫毛，而后复又抬眼望向白珩。

    然而这一望，她却有些怔愣了。

    只见白珩的眼底、眉间、唇际，都给染上了一抹温润如玉的笑意。

    此刻的他，不像是为君一方的青丘王君，没有机关算尽的深沉，有的只是一抹极简淨的喜悦。

    他立于离她一尺之地，静若一池渊水，窗外夜色深浓，然而他一身的白袍却仍是那样的纤尘不染，似乎便连夜色，也无法沾染半分。

    他丰神如玉，仅仅是一笑，那便是多少韶华难抵的美好。

    然而他此时浅笑凝眸，望著赤婸，彷彿只要如此，韶华亦可轻负。

    「好。」他静静开口，「那么你便陪著我，哪里都别去。」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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