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三十九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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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红尘纪事

    （39）

    电话里堂伯又咳嗽了起来，并伴随粗重的喘息声。我担心他情绪激动会引发意外，非常着急，赶紧劝道：「伯父，今天到此就算了，明天再聊，你歇歇吧，不要太难过。」他有点上气不接下气，断断续续地说道：「小哥，你哭了？」我连连点头，这也是一种本能与习惯，电话那头的伯父是看不到的，但他能感受到，因为他知道我也曾经历过同样的人生劫难。

    已经是下午4点多了，妻子不知何时能到家，我正在闭目思忖丶努力平复自己的心情之际，紫烟却早已悄然上了二楼厅堂，站在我身边双手按在我肩膀上，俯身吻我的前额。我睁开眼睛吃惊道：「小妹，你什么时候回来的……」

    妻子用一块热毛巾敷在我脸上并轻轻揉擦，然后坐在我身边，用手指轻梳着我的头发，轻声细语道：「不要太过伤心，伯父伯母不会有事的，过一段时间所有不愉快都会烟消云散。」

    「不，小妹，事情不会这么简单。年纪越大，积怨越深，负面执念就越重，是难以再回头的。伯父垂老之年，需要的是精神层面上心灵的照拂丶呵护即关心丶安慰，这正是孔子所主张的「色养」。」

    妻子的柔情让我绾结的心绪慢慢舒展开来，先前的压抑感渐渐减轻，最后消失。我叹了一口气，坐直了上半身，对妻子说：「我下去准备晚饭。」她拦着我说，「饭早已烧好了，我们叫孩子们一起下楼吧。」

    我们吃了饭，雨儿说他们要回袁珂姐姐那里，明天上课。我与妻子开车送他们之后回来洗了澡来到四楼书房。紫烟挨着我坐，右手挽着我左臂，头枕在我肩膀上，闭着眼想心事。

    今天晚上天气晴朗，一缕月光从落地窗投射进书房，恰好落在了妻子身上。我不知道我何时曾晃神以致房里的电灯熄灭了也不清楚，也不知道紫烟何时从我肩头下滑而躺在了我怀里。在月光下她显得朦胧，在朦胧里，她拳曲着的身体看起来像一个小女孩，美丽的脸上没有忧虑丶没有恐惧，平静安详丶烂熳天真，完美曲线的胸脯内封藏起来的世界，是一个纯净得没有半粒尘埃的圣洁之地……我紧紧抱着她，在心中再次发誓，我将在她身边守护她一生一世，不会让她受到任何伤害！

    「哥……」妻子叫唤了一声，坐起身看到窗前明月，赞叹「好圆好美的月亮呵！」便拉着我的手向书房外走去。站在露天平台上，夜空因满天月光而呈现纯净的浅蓝，几片薄薄的带状白云飘浮在天边，稀疏的星辰散落在四周的天幕上。而一轮皎洁的圆月悬浮于中天，静静地照临我们这充满真丶充满善丶充满美的人世间，尽管它也有不少假丶恶丶丑的人丶事丶物。

    「楼上何人初见月，何时楼月曾更新。相思千古原相近，明月多情总照人。」妻子望月感怀，竟浅唱低吟起来。

    我忽然感叹流年似水，悄无声息地便到了农历十月十六夜。

    我们在清冷明丽的月光下，相互依偎着在露天平台上盘桓了好长时间，便回到二楼卧房。我们都换上长睡衣相拥而卧，熄灯之后，妻子简要地告诉我今天下午到市委组织部的情况：

    原来妻子所在三甲医院，业經省政府有关部门批准升格为副厅级单位，她被市府委任第一副院长，并列入本市政协副主席增选推荐名单，明年元旦后由政协相关会议确定。市卫健委江主任也在组织部，他告诉妻子做好接任医院正院长的心理准备，现任院长已到点将退下来，他上个月便打了退休报告给卫健委。吴部长笑着说，「推荐你增选政协副主席，正是为上位做的政治铺垫，便利今后更好开展工作。」最后部长和主任二人鼓励：「组织的信任丶领导的支持，你一定会把医院管理得好上加好！」

    我搂紧妻子，亲着她的头发，满心欣喜地说：「紫烟，我的小妹丶我的妻子，祝贺你！」

    妻子说，「小妹没有野心，此生只愿与哥哥相守相随，与我们的儿女丶与我们的父母在一起，一家人平静平安健康足矣。」我说，「在平凡生活中享受平民清欢，能与家人一块沐清风丶浴明月，看溪云丶听松涛，与春兰为邻丶与秋菊为伴，这是你我书生梦想。但要惩恶扬善丶为弱者声援丶为正直者张目，还得握有权柄。所以能够不强求却可进入权力圈子，那也不必谦让推辞。」

    妻子突然从我怀里坐起，搂着我狂亲，连连喊：「还是我夫子说得好丶看得透丶想得深！」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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